第180章
叹一口气,真心规劝道:“其实以你的才学足够帮我,已经可以不与那种力量做交易了,正如当初朕接受丞相等人扶持,以至如今下场,日日忍受他们的一再贪求。” “多谢皇上。”浮泽收回手,顿了顿,又摇摇头,“臣与他……是旧识,并非交易。” “如此。”皇帝点头,只是眼神意味深长。他起身,把信封收入怀中,朝浮泽摆摆手便要离去,只是走到房门口时,突然又忍不住地停下脚步,回头低声道:“朕从未见过他,却能感觉到他在你身上留下的力量,若说他不想从你身上索求什么,朕不信,你自己也不信。” 浮泽猛地转身从座位上站起来,心跳漏了一拍:“皇上,臣——” “世子。”皇帝抬手打断了他,“你年幼因朕失去亲属,朕又虚长你十余岁,见你如见晚辈,才会多管这一桩事。再过一年你便能参加科举进入朝堂,若你想要摆脱,朕可以让你做普通文官,不再要你去做需要借助那种力量的事情。” “你也算朕的心腹,朕不想看你深陷泥潭,还是那句话,以你自己的才学足够帮我,足够为国公一门平反。” 浮泽被这几句话定在了原地,足足小半日过去,也不知皇帝离去了多久,他还呆呆地没回过神来,一遍遍回想皇帝的每一句话语。 时间还在继续走,没有为这段小插曲停留。 浮泽还是会间断地想起一些从前的片段,最开始大多数是前九世的事情,时崤以各种各样的身份出现在那些不连续的记忆里。再后来,记忆渐渐变成了一些浮泽不太理解的片段,他在梦里看见许多云,又看见一片不见尽头大海,场景混乱跳跃,有时是时崤奄奄一息地躺在面前,身下流了一滩鲜血,有时则是对方满头热汗地俯视自己,气息喷在耳边烫得出奇。 夜半,浮泽在回忆的梦中转醒,热出一头汗珠也不掀被,只盯着窗缝透进来的一丝月光,偷偷夹紧了双腿间的湿意。 他什么都没对时崤说,包括梦里的所见。 十六岁,浮泽又长开了不少,容貌比之十四岁那年变化颇大,便以寻常学子的身份参加了科举,低调地拿了个探花之名。殿试过后,皇帝私下又向他提起当日的问题,浮泽沉默了很久,委婉回答:“浮泽本无意朝堂,只想尽快了结心愿,然后离开此地。” 皇帝比之刚登基时成熟了许多,点点头,没再多问地接受了这个回答。又说回正事:“这两年朝堂各个势力越发错综复杂,但朕的暗网也已经悉数布下,接下来便要在明面上逐渐收网了。依你所愿,朕会尽可能加快速度,之后,还需要你提供更多帮助。” 浮泽听明白了,垂下眼睑掩去神色,躬身行礼道:“臣当竭尽所能。” 某一个瞬间,他的眼前又闪过了些怪异的记忆片段,视线变得模糊,只能瞧见大片大片的颜色,像是一张白纸上撒了均匀的金粉。他抬起头来,茫然地环顾四周想要看清,只捕捉到一抹隐约的蓝色,有什么声音从远处传进他的脑中:“……既然你选择回到他身边,那至少记得让自己好过一点,莫要再被他欺负了去。” 说话的人是谁? ‘他’又是谁? 浮泽茫然地问自己。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宫,怎么回的府上,视线重新清明的时候,已经身处在自己的屋子里了。外头闹哄哄一片,许多街坊邻居都争着想要目睹探花真容,被送他回府的宫人们拦下,他晕晕乎乎地在躺倒在床上,不知该如何理清越来越多光怪陆离的记忆,干脆神智游离,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。 时崤这几日恰是不在人间的,毕竟是鬼府的王,这些年一直陪浮泽左右,时不时要空出几日回鬼府处理事务。今夜他审判完最后一条罪魂,赶着时间回到人间已是将近凌晨,推门进屋,竟见浮泽满头大汗缩在被中,似是陷入梦魇。伸手去探,指尖触及人类额头,传来的温度滚烫。 时崤皱眉,撤了自己身上的拟人温度,把浮泽抱到自己怀里,用鬼气探查对方的脉象,未见伤病,倒像是受惊。 想了想,抓起浮泽的手一看,果真见黑羽印记边缘的金光比先前更加明亮了些,是仙力越来越脱离束缚的征兆。 浮泽在梦中呓语,听不清说了什么,却像抽泣。时崤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,没有再进一步去探他的识海,只是收了鬼力,抱紧怀中软软的身体,一点点往那烧到干渴的嘴里喂水。 这一觉浮泽睡了极久,那些他之前看不明白、看不清晰的片段,终于在梦里拼凑出一段段真实的过往,这些过往好长好长,长到浮泽都睡累了,也没能全部看完。他感觉渴极了,也饿极了,就不看了,睁开双眼,入目还是自己人间府邸的卧房,烛火跳动,外头天还没亮。 “终于醒了。”时崤把他抱着稍微坐直了些:“天已经亮过一回了,你睡了许久。” 温水及时喂到嘴边,浮泽还懵懵的,就着时崤的手一口口吞咽,喝完,才想起去找声音的来源。回头对上时崤的黑眸,也不知怎的,突如其来地一惊,猛地闭上双眼,反应过来后又不自然地睁开眼睛看向别处,讷讷开口: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 “昨夜。”时崤答。他并不在意浮泽的异常,抬手用手心贴上其额头,声音也如平时一样温和:“你发了一场热,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?” “没有不舒服。”浮泽声音闷闷的,抓住他的手,“你身上,好凉。” 时崤便收回手,默默地调高了自己的体温,“嗯,世子知道的,我本就没有温度。”又简单给浮泽拢起长发,披上衣物,事无巨细,体贴入微:“饿了吗?你一日未进食,先吃点东西吧。” 浮泽看了他两眼,欲言又止,最终什么也没说,只是点头:“……好。” 简单吃了饭,又洗去昨日发热烧出来的一身热汗,已是过了三更。 浮泽坐在床沿,时崤就站在床边给他擦头发,用毛巾绞个半干,再用鬼力烘上一烘,很快干透了,时崤摸了摸浮泽的发尾:“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,世子可要再睡一会儿?” “睡不着。”浮泽摇头。 时崤顿了顿,又问:“那,需要我陪着世子吗?” 浮泽如梦初醒,转过脸,借着暖黄色的烛火仰视时崤,对方也正低着头看他,彼此的瞳中都映着烛火的光,眼神骤然相撞,仿佛隔着上千年。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。 这一回,却是时崤先一步挪开了视线。他转身将毛巾放回桌上,原是要离开,只是才抬步,就听浮泽突然在身后叫了一声“时崤”。 时崤转过身,见世子朝自己伸手:“要……我做了噩梦,不想自己待着了。” 十六岁的世子虽然已经长大不少,但到底还是少年人的身量,孤零零地坐在大床上,好不可怜。 时崤心中一动,重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,对方却用另一只手拉了拉他的衣袖,把他拉得更近床边来。 “你抱抱我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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