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
小伏低的姿态,“一切以西海战事为重。” 霍松声笑了两声,手臂搭着腿朝林霰倾过去:“大人既然这么说,那我倒想问问,来日吃了败仗,这锅算你的还是算我的?若打赢了,功劳又是算你的还是我的呢?” 林霰来西海不仅仅是督战那么简单,光凭一句皇上喜欢就能做到权倾朝野那不现实,一介布衣,长陵宫中无权无势,要往上走并非那样简单。他要做制衡皇权的利器,这一战就只能胜,不能败。 “小侯爷若这样想便错了。”林霰迎上霍松声锋利的目光,“您应该想,只有我才可以帮你回到溯望原。” 霍松声被刺到般眯了一下眼睛。 他和林霰此刻绑在一条绳上,此战胜,林霰与赵渊的目的达到,老皇帝才会放心让他回溯望原,否则,恐怕靖北军主帅便要易主了。 其中利害关系不用林霰多说霍松声都懂,现在摆在霍松声面前就一条路,跟林霰合作,除非他愿意舍弃靖北军,甘愿在长陵城中为质。但霍松声非常不喜欢受制于人的感觉,他厌恶被拿捏,也讨厌任人宰割。 霍松声肉眼可见的变了脸,林霰就在他对面,清冷冷的一张脸,好像那个温温和和说着“将军不会死”的人不是他,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未拉近过。 “这也是你计谋中的一环吗。”霍松声冷冷地问,“也是,你算无遗策,怎会漏了我这一步。踩在我身上的滋味过瘾吗,林霰,我险些着了你的道。” 霍松声的语气又冷又硬,一颗心鼓噪不安,漫过丝丝缕缕抽入皮肉的酸涩。他对这种陌生的感觉难以言表,也无法形容。 林霰要踏着他的后背往上爬,他要借着林霰的力量回漠北。 说来说去,不过是各取所需,何来真心,更无情分。 朝局之中怎会有朋友知己,霍松声被林霰骗过一次又一次,早知他是什么人,原本就不该信他。 霍松声在林霰漫长的沉默中看明白了自己的处境。 他站起身,打算跟林霰公事公办,先把西海棘手的问题解决了。 就在这个时候,平地突然晃动起来。 霍松声脸色骤变,伸手将林霰拽到身边。 只听“砰”地一声,霍松声按下林霰的肩,躬身护住他。 俩人背后就是铁铸的兵器架,摇晃中,兵器架倾倒下来。霍松声抱着林霰往旁边滚了一遭,胳膊一抬,挡住掉下来的矛头。 金属啷当坠地,林霰抵住霍松声的肩膀,看向他的手臂。 “看什么。”霍松声盖了下林霰的眼睛,“死不了。” -------------------- 是对林大人没叫松声耿耿于怀的小侯爷。 第四十九章 霍松声刚把林霰捞起来,春信便冲入帐中。 “将军!” 霍松声小臂被划了道很长的口子,袖口裂开,血顺着淌到手背上。 春信进来先看见这个:“将军受伤了!” 霍松声竖起胳膊看了眼,从衣服上扯下块布将伤口裹起来:“小伤,外面怎么了?” 他一边说,一边往外走。 营地四处乱糟糟的,乌泱泱的没头苍蝇似的乱窜。 “是海寇,他们在近海投了火炮。” 震动已经停了,海寇只投了一枚便没再继续攻击。 霍松声脸色极冷,抬手揪住一名士兵的领子,将人摔在地上:“跑什么!” 他这一声训喝很有威严,直接将恐慌的海防卫震慑当场。 霍松声视线如鹰隼,带钩子般逡巡一圈,质问道:“抱头鼠窜,这就是我大历海防卫?” 西海海防卫痛失主帅已久,再加上先前两年的太平日子,人早已养的懒散懈怠。平时操练不够,警觉性不强,队中缺少主心骨,战备还被自己人坑了,如此被海寇打了个措手不及也不令人意外。 当时西海被海寇突袭,珉州一带失守,西南军先到场抵御,霍松声来了半个月,已经将海寇逼至近海。 这群海寇自海上而来,本是从中原流放至西海图岛上的罪民。 海上资源匮乏,常人很难生存,罪民便与海上其他岛国勾结,企图攻上陆地,掠夺资源和土地。 罪民对大历地形十分了解,岛国擅长海战,两方合作极具优势。 杜隐丞在大历西南海域打通的那条线连接回讫和西海,虽然未能通航,这些年暗中也为两地勾连提供不少便利。否则单就海上岛国的势力,怎么可能造出火炮这种东西。而他给西海造的那批有问题的战船,一上战场必然露馅。 海寇这次这么有底气不是没有理由,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开战,海寇养了海防卫两年,就等这个时机一举攻下。 若非霍松声刚巧在长陵,并且及时赶到前线战场,别说岷州一带,恐怕沿海七城都要被海寇收入囊中。 霍松声来西海半个月就没一天顺心日子。 人要松劲儿太容易了,海防卫松了两年,现在就是一盘散沙。 他们确实把海寇逼入近海了,可那又怎么样呢,他们能一天一炮干轰你,轰的你军心涣散,轰到你忍无可忍入海跟他打,那就是中了他们的计。 霍松声太清楚大历军队的薄弱点在哪里了,他们在没有战船,兵力薄弱的情况下跟成天在海上操练的海寇打海战基本不可能。 海寇为什么看见霍松声就那么干脆从珉州撤退了,跟霍松声驻扎在沿海不下海是一个道理。 这些天海寇时不时派出几队人马来沿海骚扰,海防卫若是反击,他们就上船回到海上,来来回回就是在搞人心态,他们知道大历海战不行,就逼着大历打海战,今天大炮都上场了,更是一种挑衅。 霍松声今天要是上了头,一声令下发起攻击,那这仗多半要输。 可霍松声毕竟不是毛头小子,玩心计谁没有,他在回讫十年别的都没学会,就学会忍了。 海寇想逼他们入海,他们想逼海寇上岸。 只要上了岸,霍松声能按着海寇脖子打。 可这边海防卫是怂,西南军是莽,一边想躲,一边要冲,谁也看不上谁,还没打仗自己内部先崩盘了,这还怎么玩? 霍松声治下向来严厉,当即就让海防卫列队扎马步去了。 剩下的人整顿军营,几个将领被他点进了帐子里。 林霰今天刚到西海,对这边具体情况了解不深,霍松声喊了个人讲目前形势,趁这个功夫,他自己找了个药箱,坐边上处理伤口。 霍松声一圈圈拆下布条,那口子确实深,布条湿哒哒糊着血,他用镊子蘸了点清洗的药水,对手下使眼色:“林大人是皇上派来的特使,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就找他,我们能不能赶在过年前回家,可就指望林大人了。”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不着调的话,春信看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,忍不住说:“要不还是我来吧?” 霍松声赶人走:“去去,跟你林大人学习去。” 林大人在哪儿都站的端端正正,看起来就比不着调的将军靠谱。 帐子里几个人都看着林霰,等他说句话。 西南军按赵渊的令,调了三千兵来西海帮忙,领队那人叫柏遂,比霍松声还要年长十来岁。 柏遂是西南军扩充后新上任的指挥使,跟霍松声没什么交情,大概是看他年轻,也不怎么信得过他。柏遂为人勇猛,他带的兵上战场都是在前打冲锋的,这几天海寇频频滋事,霍松声要么避而不战,要么不痛不痒地追击几下,他早急了,刚才被炮轰,要带人去打海寇的就是他。要不是春信给他按住了,此刻柏遂差不多该到海边了。 “我们究竟在等什么?”柏遂性急也耿直,说话毫不客气,“海寇都打到脸上了,你们还坐的住?” 西海海防卫长臊眉耷眼地杵着,哼哼说:“你也知道打到脸上了,回头那大炮一轰,你娘都认不出你。” “若我西南军都像你们海防卫一样做事,大历早完了!”柏遂脸红脖子粗,气的直撸袖子,“霍小侯爷,西南军的老人常说,我们和南林侯府有渊源,我们敬重老侯爷,也敬重你,你来西海之后,我们也甘愿听你调令。可你看看,这些日子我们总共出兵几次?退兵几次?我不知道您在漠北怎么带兵的,还是回讫把您的性子都给磨平了,让人这么欺负还只是往回躲。但我姓柏的不是这样的人,我手里的兵只知道前进,从不后退。您要是怕了,您继续躲,我去打一样的!” 当兵的都有几分热血在身上,柏遂这话可说的太直接了,火药味一下就拱了起来。 不管怎么说,霍松声军衔比柏遂大,战场上军令如山,他说话柏遂就得听着,不听就是违抗军令,那是要砍头的大罪。 杨钦作为巡抚,可不想在自己治下出这种乱子,赶紧上前拦住柏遂:“柏指挥,小侯爷肯定有小侯爷的顾虑,我们听命就是。” “听你娘的命!”柏遂破口大骂,一把推开杨钦,“瞻前顾后,我西南军从上到下就没这样的统帅!” 霍松声被属下指着鼻子骂竟还笑的出来,他正抹药呢,一笑碰到伤口,又疼的吸了口凉气。 林霰看了他一眼,转过脸时迎上了杨钦求救的视线。 林霰文质彬彬的,一看就是读书人,长陵宫里文官是最受宠的那拨人,他们掉军营里头就像是小白兔掉入老虎堆,这些武将早看他们不顺眼了。 林霰轻咳一声,该有的礼数还得有,客客气气地说:“柏指挥,稍安勿躁,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。” 柏遂对林霰没什么好脸,看都不看他。 霍松声隔老远把手里东西丢过去:“人跟你说话呢,客气点。” 柏遂眼看就要发作了,林霰抬高声音喊道:“柏指挥。” 柏遂下意识看向他,只听林霰问:“敢问柏指挥,西南军近年来与何人作战,在何地作战?” 西南军自改编重组后大部分都驻守在西南边境,那里地形复杂,山川河谷居多,又与筇支接壤,夷敌匪患不断。 柏遂低看林霰,觉得他连这些都不知道,不快道:“西南常有山匪作乱,自然是在山间作战。” “山间地形复杂,西南军是攻方,还是守方?” 柏遂说:“山中掩体众多,山匪藏匿其中,自然是我们主动攻击更有胜算……” 说着,柏遂的声音低了下去。 受地形掣肘,西南军在与山匪作战时,往往选择先攻,通过不断的缩小距离,消除敌方的掩体优势,所以过去柏遂带兵,通常都是在前冲锋。 可西海不一样,这里都是平地,往前是沙滩,再往前就是汪洋大海,根本没有掩体。 西南军的冲锋阵在此完全没有必要。 不仅如此,如果海寇手中存有火炮,他们在没有任何遮挡的情况下冲入作战,无异于是送羊入口,给海寇当了活靶子。 想通这一层,柏遂瞬间冷静下来,后背淅沥沥起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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