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
不看才是最好的安慰,没人会喜欢被人看着自己受辱。 不知道他来之前柳折枝已经跪了多久,一个时辰之后墨宴才看到那老太监离开,他去扶柳折枝起身的时候,清楚的看到双膝已然有了血迹,染红雪白的衣袍。 “我先抱你进去。” 他要拦腰将人抱起来,柳折枝却按住了他的手,俯身一下一下,细致又沉默的用衣袍擦干了身侧的血迹,一片鲜红之中,墨宴看到了几根狸奴的绒毛。 等柳折枝弄完这些墨宴才把他抱进去,一推门就看到了被斩断四肢面目全非的狸奴。 分明几个时辰之前柳折枝还在给他介绍那狸奴叫喵喵,如今竟然这般惨死。 “喵喵在树上叫了一声,远处路过的柔贵人听到了,说受了惊吓,让人抓起来,在冷宫门外处置了。” 柳折枝抓着染血的衣袍,嗓音冷漠,似乎在说别人的事,“柔贵人说是我唆使喵喵吓她,便让我出去跪三个时辰,好好反省。” “我没来得及给它收尸,只能先放在此处。” 墨宴抱着他的手紧了紧,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,他身上感受不到半点怒气,可那种平静的冷漠更让人觉得揪心。 柳折枝很喜欢喵喵,墨宴知道的,那样冷淡的一个人,每日除了看书练剑,便是抱着喵喵不厌其烦的摸,自己都吃不饱饭,还要分出口粮去喂。 他还说喵喵可爱,因为可爱才会取名用叠词叫喵喵。 在冷宫门外处置,柳折枝肯定能听到喵喵被人虐杀的每一声惨叫…… 墨宴不想再想当时的情形了,闭了闭眼抱着柳折枝放在只有一层破旧被褥的榻上,俯身掀了他的衣袍下摆。 一只冰凉的手按上他的手背,阻止了他的动作,柳折枝没出声,只是这样看他。 “我看看伤,都是男人我能干什么?” 习武之人,腿跪伤了若是不及时用药,留下病根便再难精进一身武艺。 本来只是顺嘴解释一下,可说完墨宴就后悔了,后面那句不该说的,刚才那个老太监就是要对柳折枝干点什么。 “我……我是说……” “多谢。”柳折枝打断他的找补道了谢,手也收了回去。 墨宴在北齐放肆惯了,活得自由肆意,以前只觉得大周的人文绉绉满口酸话,惹人厌烦,今日却是头一回同情了一个大周的人。 大周这个天仙似的皇子,活得还不如他手下喂马的马夫。 他不会说明珠蒙尘这个词,只觉得天仙似的人就该活得金尊玉贵,可这个天仙却被人扔在泥里磋磨,不仅可惜,更是可怜。 墨宴叹了口气,掀开他的衣袍查看伤势,可这一掀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膝盖上的伤,而是那一双雪白的腿上,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疤痕。 是被人用鞭子抽的,他看的出来,他也经常用鞭子抽那些惹了他的人,严刑逼供他很拿手。 抽得鲜血淋漓,不给用药,伤好了以后就会留下这样的疤。 没来由的,他按着衣袍的手抖了一下。 “很丑是么?” 头顶传来毫无波澜的声音,墨宴摇摇头,沉默着看了看他膝盖上的伤,打了水给他清理血迹。 不是觉得丑,是…… 墨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,以前他想杀了大周皇帝,占了大周国土,方才那一瞬间,他想的是要都杀了。 那个老太监,柳折枝说的柔贵人,还有整个大周皇室,后宫那些嫔妃,除了柳折枝姐弟俩,他都想杀了。 伤得不是很重,处理好伤口用伤药包扎一下就可以了,墨宴做这种事很熟练,战场上刀剑无眼,受伤是常有的事,不然他也不会养成随身带伤药的习惯。 但他动作很慢,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,就是莫名的觉得眼前这个人很娇气,别给弄疼了,可他从头到尾都没发觉柳折枝有一点反应。 哪怕一声忍痛的闷哼都没有,像是习惯了这些痛楚。 等墨宴帮忙整理好衣袍抬眼看去,正看到柳折枝的目光落在外面狸奴的尸体上,虽然脸上看不到难过,目光却始终离不开狸奴。 前几日打架骂人的时候他还觉得柳折枝很气人呢,如今却没了那骂人的气势,只想开口安慰两句,但他又不会说什么好听的,憋了半天,最后只憋出一句。 “我明日再给你送来一只,波斯进贡的狸奴,昨日有人带我看过,比这只好看。” 他是北齐皇子,开口找大周皇帝要一只狸奴不是什么难事。 “不必了,跟着我,早晚会死的。” 柳折枝收回目光,发现他还保持着给自己上药的姿势,比自己矮了些,仰头往上看,忍不住抬起手朝他凑近。 墨宴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,满眼防备,“你干什么?我帮你上药你还想打人?再往老子头上打,你信不信老子……” 其实是想说点脏话的,但他现在这么惨,墨宴便没好意思继续往下说。 停的很突兀,柳折枝也没在意,只是盯着他的眼睛道:“你是蛇妖么?若是蛇妖,能不能救活我的喵喵,带它走?” 要是往日,墨宴早就吼着说自己不是了,今日却没吼,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可惜,可惜自己不是蛇妖。 “你不是蛇妖。” 他的手没用力,柳折枝很轻松就让他放开了,继续把手往前伸,轻轻抚上他的眼睛,“你的眼睛好漂亮。” 四目相对,墨宴听到了很轻的两个字,“蛇蛇。” 上一次被他这么叫,墨宴直接跳脚,这一次却什么都没说。 算了,就当可怜他刚死了那只狸奴吧。 心里是这么想,可当那个称呼随风而散,柳折枝抚在他眼角处的指尖却让他觉得有些烫。 明明整只手都那么凉,唯独碰到他的指尖,让他感觉自己被烫到了。 这一日,十八岁的墨宴最后还是忘了还那可以做定情信物的帕子。 也是这一日,十八岁的柳折枝没了陪伴他的喵喵,身边多了一个不是蛇妖的……蛇蛇。 159.趁虚而入 喵喵是被墨宴和柳容音一起安葬的,柳折枝看着他们在院内埋土,什么都没说,连喵喵最后一眼都没看。 “你应该也看出来了,折枝有些性情古怪。” 柳容音是偷偷跟墨宴说的,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,“他学的是帝王之术,治国之道,聪慧自不必提,那一身武艺和剑法也是十几年如一日刻苦练习,若是做帝王,没人能比他做的更好,但……” “我没见过他笑,一次都没有,似乎也感受不到疼,更不会哭,就像他养了这只狸奴五年,如今狸奴死了,他也不会落一滴泪,你我皆知他难过,面上也看不出悲痛。” 知晓了柳折枝让他帮忙处理伤口,柳容音就知道墨宴已经被柳折枝当成自己人了,所以她才提起此事。 “我怀疑过或许是失魂症,可辗转问了许多医者,失魂症只会举止无状,不会这般没有情绪,我跟你说这些,不是让你同情,只是让你心中有数。” 最后一抔土埋好,柳容音拍了拍墨宴的肩膀,“若有朝一日.你真的带走折枝,我希望你不要被奸人挑拨,折枝只是看不出情绪,并非无情无义之人,你与我们结盟,无论发生何事,他都不会背叛你。” 她没要墨宴回答,毕竟才相识不过几日,如若这么轻易信任谁,那墨宴在北齐绝对活不到现在。 “你们先相处,熟悉了才好成事,我这几日军营忙碌,若无要事不会回来。” 说完了正事,柳容音看他的眼神多了些揶揄之意,笑的也爽朗,“我知道你不是断袖,但做个知己也是好的,日后还要相互扶持,也省得你躲在暗处看折枝看呆了,熟悉了便光明正大的看。” 墨宴眼皮一跳,明白那日被她看到了,赶紧解释,“谁看他看呆了?我那是不知道你为什么引我来,等你主动开口,谁知道你一直没找我,我才找上柳折枝的。” “别解释,我懂。”柳容音笑得更意味深长了,“看呆了才是正常的,别说是大周,就是四国都加起来,也绝对找不到比折枝更俊美的男子。” “食色性也,赏心悦目的美色,无关男女,谁都爱看,不丢人,要不是你长得俊美,我也不会直接把你引到冷宫来给折枝看。” 墨宴一噎。 都说大周女子性情温婉,这个长公主是不是太豪放了点? “行了,我走了。” 柳容音跟柳折枝打了个招呼,嘱咐两句好生照顾自己,然后用力把墨宴往屋里一推,“如今喵喵没了,没人陪折枝,正是你趁虚而入的好机会,去吧。” 说完便飞身越过宫墙没了影。 墨宴目瞪口呆。 就算他没看过什么书,他也知道趁虚而入不是这么用的啊! 空气都安静了,因为柳折枝正好看过来,两个人一对视,墨宴明明没做什么,却因为那句趁虚而入有点心虚,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,沉默许久才开口。 “那个……时候不早了,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。” “嗯。” 柳折枝应了一声,收回目光不再看他,没有烛火无法看书,便借着月光擦拭手中的剑。 墨宴默默记下了,翌日一早便拿了些蜡烛来给他,还带了些吃的。 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,带了不少肉和糕点,想着他没了喵喵正是伤心的时候,还给带了一壶酒。 带着这么些东西想避开宫中侍卫可不容易,兜兜转转许久他才成功潜入冷宫,结果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不对劲。 柳折枝今日没练剑,似乎从昨晚他走了就没动过似的,还坐在那擦拭剑身,唯一的区别就是……剑上有血。 “怎么了?谁的血啊?” 墨宴自己都没发现语气有多焦急,放下东西凑近了去看他,以为他受伤了,刚走两步就看到他对面的草丛中不太对劲,血腥味都是从那传来的。 昨日欺辱柳折枝的老太监,如今和喵喵一样,被斩断了四肢,面目全非的倒在血泊中,早已没了气息。 墨宴看看老太监的尸体,再回头看看柳折枝,一脸懵,“你不是不能出冷宫?怎么把他弄来的?” “他来找我,问我想通了么。” 柳折枝说的文雅,墨宴却知道绝不是这么干净的,分明是这老太监又摸来冷宫,想强迫柳折枝跟了他。 在冷宫外面还好,一旦进来了,那便是送死,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发生什么,柳折枝杀他易如反掌。 “行,挺好,死得好。” 墨宴对老太监的死表达了高度赞扬,走回去给他把自己带来的吃食摆在桌上,“我还以为你不会杀人,没想到这么干脆利落。” 因为是老太监抓走的喵喵,所以才要那样杀他,但柳折枝没说,只收了剑看向偌大的冷宫院子,“我杀过很多人。” 这些年要欺负他长姐的,被派来刺杀他们姐弟俩的,几乎都死在他手里。 “第一次杀人什么感觉啊?”墨宴有点好奇,他看着太不食人间烟火了,很难想象他杀人时什么样。 “没感觉。” 柳折枝只回了三个字,然后就开始吃他带来的吃食,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宁可啃馒头也不吃他带的肉了。 他的吃相也文雅,慢条斯理的,一点不像北齐男子那般豪迈,桌上的酒也不碰,墨宴盯着看了一会儿,突然想起柳容音说自己看他看呆了,心中一慌,赶紧起身找事做去了。 “尸体怎么处理啊?”墨宴指指草丛,“反正闲着没事,我顺手帮你处理了。” 他主动要帮忙,柳折枝也不推辞,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院内的枯井。 把尸体扔进去,再处理边上的血迹,顺手把带着血迹的草都拔了,墨宴勤快得很,等他吃完也全都收拾妥帖了,站在他身侧得意一笑,“怎么样,这么处理干净吧?” 话是这么问,听着像炫耀似的,但邀功的意思有点明显,就差把邀功两个字写在脸上了。 柳折枝起身的动作顿了顿,盯着他脸上的笑看了片刻,缓缓摇头,“我没有赏银可以给你。” “谁找你要赏银了!”墨宴脸上的笑当场僵住。 “不是么?”柳折枝说的很认真,“宫中做事,做的好便是要给赏银。” 确实是这个规矩,北齐也是一样,但…… “老子又不是太监不是侍卫,用你给个屁赏银!” 他确实是长久不与人接触了,脑子里想的东西墨宴都无语,最后往他对面一坐,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,“给你的你就受着,帮你也不要什么赏银,以后你跟你长姐尽心帮我夺皇位就行。” “你同意了?” 之前还说要再考虑考虑,今日就说以后帮他夺皇位了,柳折枝精准抓住重点。 墨宴当然同意,上赶着的盟友不要白不要。 就算柳折枝性情古怪,但身手好,只做暗卫都行,再加上柳容音在大周军营收买人心,等混出点名堂来,那就是一大助力,怎么都不亏。 最重要的是姐弟俩都恨大周皇室,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,以后柳折枝真登基了,两国交好至少能保边疆几十年和平。 但墨宴没说,只冷哼一声,“看你表现,你长姐那没问题,主要还是看你。” “看我什么?”柳折枝不明所以。 “你说呢?”墨宴从头给他数这几日他错在哪了,“你不搭理老子,还打老子,刚才还要给赏银,你自己说说这像话吗!” “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?你再看看我。” 墨宴越说越来气,“我给你们带吃的,帮你处理伤口,给你带伤药,今日还帮你毁尸灭迹,上哪找我这么好的盟友去。” 他说的有道理,但柳折枝再怎么感激他,也实在是没东西能送,能表达感激,这整个冷宫里的东西都没他手上一个扳指值钱。 “对了,你帕子丢了我还给你送新的。” 墨宴边说边从包袱里掏出一堆帕子,都是素色的,但料子不知比他从前用的好了多少倍,全是新买的,就在城中最大的铺子里,挑最贵的买。 其实他还想给柳折枝做两身衣服,但做了柳折枝也不能穿,被人看见就完了,只能作罢。 “多谢。” 柳折枝道了谢,从里面挑出一条看着最顺眼的帕子,又去破旧的柜子里翻出针线,今日便不看书了,埋头做起了女红。 之前就听说了他会绣东西,如今亲眼看到,墨宴才知道好看的人干什么都赏心悦目,寻常男子做女红,估计他会觉得娘气,柳折枝这他却不觉得。 阳光透过窗棱落下来,照在柳折枝身上,就跟他这个人在发光似的,他往那一坐都让人看不见周围环境的破败了。 一个时辰后,墨宴见他停了手,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盯着他看,正想说点什么掩饰心虚,突然手里多了条帕子,就是柳折枝刚才绣的那条。 “你……干什么?”墨宴看着帕子有点懵。 “送你。”柳折枝说的很是大方,帕子送女子是定情信物,送男子他觉得无所谓,还多解释了一句,“多谢这几日的照拂。” 他……他说送我? 之前他不是说这玩意是定情信物吗?现在竟然主动送我,难不成…… 墨宴瞳孔地震。 他暗恋我?! 我这几日帮他,让他误会了? 他这也太随便了吧,才几日就喜欢上我了? 心里惊涛骇浪,墨宴面上却不显,拿着那帕子嗤笑一声,“我可不是找你要谢礼,你这帕子还是我给你买的,这玩意能当个屁的谢礼。” 嘴上这么说,手却拿着帕子要往怀里塞,拿起来才发现上面的图案有些不对,不是绿色的柳枝,而是黑色的线。 墨宴把帕子打开仔细看了一眼,差点直接扔出去。 “这他娘的绣的什么?!” 原本应该绣着柳枝的地方,竟然是一条黑色的小蛇,旁边还有两个字:蛇蛇。 160.他真的好爱我 被误会成蛇妖,痛失姓名被叫了蛇蛇,如今连一条帕子上都没有墨宴两个字,反而绣的是那个被强硬扣在头上的称呼,还绣了一条小黑蛇,墨宴觉得自己的怒火已经烧到天灵盖了。 这个性情古怪的大周皇子,是不是没把他当人? 仗着好看就能为所欲为了吗! 他快气死了,偏偏柳折枝还认真回答他的话,“绣的是你。” “老子是人!不是蛇妖!你他娘的……” “如此,即便他日被人发现这帕子,也不会暴露你我相识。” 柳折枝一句话,墨宴没发完的火瞬间夭折了。 虽然气人,但是……他娘的还真是这个道理。 这帕子难保日后不会出意外被旁人看到,若绣着墨宴二字,到时候还真不好解释。 “你还要么?”一片沉默中,柳折枝贴心的问了一句。 若是墨宴不喜欢,他不送便是了,日后再寻了别的物件做谢礼,虽说可能要过很久他才能有物件可送,但他一定会记得。 他以为这是给墨宴一个台阶下,结果刚才还发火怒吼的人突然就不看他了,也不知是在想什么,竟然没回答他,也没趁机把帕子扔回来。 片刻后,墨宴没好气的把帕子塞进怀里,“就这样吧,你们大周人真麻烦。” 看着挺凶挺不耐烦,可动作却快,生怕有人跟他抢似的。 柳折枝觉得他好奇怪,既然不喜欢,为何还要收? 都说北齐粗蛮,如今看来这人倒是挺懂礼数的,虽然性子暴躁了点,却不给人难堪,日后相处起来应当会和谐些。 或许是自己送了谢礼的缘故,之后的日子柳折枝明显发现墨宴往冷宫带的东西更多了。 虽然都是方便带的小物件,却样样都是他们正好缺的。 新的针线、杯子、伤药……几乎不重样,每日都能带来,而且在冷宫待的时间越来越长,原本只是半个时辰,如今已经一待就是大半日了。 中间柳容音回来过两次,第一次看到墨宴给柳折枝烤鱼,第二次看到柳折枝在练剑,墨宴上前一起切磋。 然后她就彻底放心了,弟弟跟盟友相处的很好,那北齐的九皇子她没看错,也不枉这些年她一直在军中打探消息,千挑万选才选择了这个九皇子做盟友。 手里有兵权,不近女色不会被蛊惑,有野心但不会没良心,会可怜同情柳折枝,这样的人做盟友再好不过。 就算日后他们败了,她这个不祥之人必定难逃一死,柳折枝留在墨宴身边,至少墨宴也能念着往日的情分庇护一二。 “折枝,南召不安分,军中急着练兵,不知何时大军便要开拔去南召边境,日后长姐没时间回来看你,你可要照顾好自己。” 分别是早就预料到的,从墨宴来冷宫那日起他们便已经准备好彻底走上这条路了,柳容音说的随意,柳折枝也没表现出什么不舍。 “长姐保重,无论何时都是性命要紧。” 姐弟俩分离之时,柳折枝只嘱咐了一句话,“若长姐不在了,我也不必独活。” 少时他便这么说,无论过了多少年,他都信奉拿自己的命威胁长姐才一定能让长姐好好活下去。 分明是被长姐拖累,却从不抱怨,甚至把长姐看的比自己性命还重要。 柳容音欲言又止,对这个弟弟说不出一句重话,更是有求必应,最后只走过去用力把人抱住,“长姐不会再怕拖累你而寻死了,折枝,等长姐混出了名堂,日后长姐便是你手中最快的刀。” 旁的皇子都有母族做后盾,他们什么都没有,那她这个长姐便拿命拼一拼,待弟弟归来那日,她手中的虎符便是最好的后盾。 “我等长姐平安归来。”柳折枝回抱住她,“若有机会,长姐莫要忘了修一封家书与我。” “好。” 柳容音应下,分开后转头看向墨宴,抱拳行了大礼,向来挺拔的腰背一弯再弯,“折枝娇弱,有劳九皇子照顾了。” 她还是觉得柳折枝娇弱,墨宴也顾不上无语了,大步上前伸手把她扶起来,“放心,就算出了什么意外,别的不能保证,柳折枝的命我绝对护得住。” 得了他的承诺,柳容音再不多说,干脆利落转身离去,直到身影消失在宫墙外也不曾回头。 柳折枝盯着她消失的方向看了很久,久到墨宴都有点担心了,他才缓缓开口问道:“战场究竟什么样?有多凶险?” 知道他是在担心柳容音,墨宴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,语气满不在乎,“能有多凶险,不过就是受点伤,你长姐功夫也不差,能应付。” 他不想告诉柳折枝战场不止凶险,还很残酷,所以说的轻松极了,“我带兵打仗这么多年,身上也就留了几道疤,你看我现在不还活蹦乱跳的,放心吧。” “长姐是女子,定然是不及你身强体壮。”相处久了,柳折枝已经习惯跟他说话了,坐在他身边语气担忧,“你的伤在何处?重么?我看看。” 他不是担心墨宴,只是想看看那伤放在长姐身上可有性命之忧,可墨宴哪知道他在想什么,听了这话当场愣住。 要看?他要看我的伤?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,伤早就好了,他竟然还这么担心? 他果然暗恋我! 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就这么情根深种,他不会是看见我第一眼就一见钟情了吧! 鬼使神差的,墨宴没给他看胳膊上的伤,反而是扒开衣襟,露出了胸口的那条疤,是有一回中了埋伏拼死冲出重围,被一个小兵砍的。 当时深可见骨,性命垂危,昏迷了半个月才醒。 小臂长的疤痕几乎横亘了半个身子,柳折枝眸光颤了颤,简直不敢想若是长姐受了这伤该怎么办,担忧的抬手覆了上去,“很疼吧?” 他果然心疼我! 过去这么久了还问我当时疼不疼! 他真的好爱我! 墨宴身体僵硬,感受着他掌心的温热,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反应。 虽然他很爱我,但我是个男人,男人和男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,北齐可不像他们大周玩的这么花,我该怎么跟他说让他断了这个念想? “你……额……”墨宴说不出口。 好歹也是盟友,如今他长姐要上战场了,正是他伤心的时候,我再拒绝他是不是不太好? 算了,还是再等等吧,等回了北齐再跟他好好谈谈。 “还行吧,现在不疼了。”墨宴故作轻松的笑了一声,“本皇子战功赫赫,都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,这点伤算什么。” 不知道为什么,他说完就发现柳折枝看他的眼神变了,有些古怪。 “怎么了?你长姐没跟你讲过我在北齐的事?” 当然是讲过的,北齐九皇子当年十三岁率兵打退南召大军,之后又和大周打了整整两年,连大燕都跟他交手没讨到好处,可不单单一个骁勇善战能形容的。 听说北齐百姓将他当做战神,征战五年几乎没有败绩,只不过因为功高盖主,被老皇帝猜忌,所以才被打发来大周议和,想要合力对付南召。 但…… “你的战功,似乎有一半是与大周打出来的。” 此话一出,墨宴表情那叫一个精彩,恨不得给刚才瞎嘚瑟的自己一巴掌。 柳折枝是大周的皇子,他跟大周皇子炫耀自己打大周得来的战功,到底是有多蠢? “我不是那个意思,我没有羞辱你的意思啊,绝对没有。” 墨宴慌忙解释,“我就是想说这个伤它不疼,我没……” “无妨,我知你不是有意。”柳折枝没怪他,摇摇头淡淡道:“身处乱世,各为其主罢了,况且父皇本就昏庸无能,是他的错。” “若是大周强盛,如何能有敌国敢来进犯,说到底还是君主的错。” “君主无能,才连累百姓受苦。” 短短几句话,墨宴便明白了为何柳容音说他会是一个好帝王,他身上没有一点权贵的劣根,心中装的是天下百姓。 “你父皇也不是一个好君王。” 柳折枝话锋一转,又说起了北齐的事,“他不该猜忌你,他自己无能,便忌惮下面的人功高盖主,你早就该取而代之。” 嘴里说着狠厉的话,柳折枝的表情和语气却没有丝毫波澜,反而掌心在他胸口的伤疤上摩挲了两下,“你若下不去手,到了北齐,我可以亲手帮你杀了他。” 他的坦诚让人震惊,但墨宴更震惊的却是他手上的动作。 白嫩修长的手指划过凹凸不平的疤痕,带起一阵阵痒意,那是墨宴从来没体会过的感觉,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,等反应过来就已经把人家手腕抓住了。 四目相对,墨宴被他眼中的惊讶看得心虚,赶紧放开他合拢衣襟往门口走。 “我明日再来,你说的我会考虑。” 不行不行,他好像在勾引我,我得赶紧走。 柳折枝没回应,只觉得他奇奇怪怪,说着正事怎么突然就要走了,本来是要目送他离开,却没一会儿又看到他折返回来,没出冷宫大门就回来了。 “怎么了?”以为他落了东西,柳折枝还往周围看了看。 “我要走了,今日就不来了,明日再来。”墨宴把今日不来这四个字咬的很重。 “知道了。”柳折枝点点头,“你若没空,明日不来也可,何时准备出发回北齐告诉我一声便好。” “我没说没空,我明日还来,我是说今日。”墨宴语气稍微有些别扭,“今日我就不来了,马上就走。” “好。” 柳折枝都点头了,墨宴还没走,“我说我现在就走,你没有别的要说了吗?” “说……路上小心,莫要被人发现?” “不是这个!” 柳折枝眸中满是疑惑,“还有何事?我不记得。” “你……”看他是真想不起来了,墨宴咬咬牙主动提醒,“你今日还没试探!” 这半个月日日临走时都要试探一回自己会不会欺辱他,每回都是亲在嘴角,墨宴记得清楚着呢,今日还没试探。 “你说这个啊。”柳折枝恍然大悟,很快又摇摇头,“不必了,你我早已熟识,我知你不会做出折辱我的事。” 墨宴:??! 不是,不试探了? 凭什么啊! 你说试探就试探,日日拉着老子亲,现在说不试探就不试探了? 谁同意了! 161.不能让他得逞 墨宴眼里的不满太明显,柳折枝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满意,最后只能归结为他奇奇怪怪。 喵喵也是这样。 柳折枝想起了死去的狸奴,他养了喵喵五年,虽然喵喵只是每日偶尔过来陪他,并不整日都待在冷宫,但只要过来了,就一定会给他摸,还有很多他理解不了的行为。 比如有时候看他练剑会喵喵叫,挥舞着小爪子不知道在做什么,奇奇怪怪。 长姐整日在外面为他奔波,喵喵没了之后墨宴就经常来陪他了,不过墨宴不喜欢被他叫蛇蛇,但他真的有点想像养喵喵那样养墨宴。 可惜墨宴是个人,不是蛇妖,不能变成蛇,更不能变成毛茸茸的狸奴给他摸。 柳折枝挺遗憾的,见墨宴瞪着他不出声,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墨宴垂在胸前的头发,一下一下顺着毛摸。 起初墨宴还有点懵,毕竟那手就在胸前乱摸,等低头仔细看了才发现,他的手法好熟悉,跟摸狸奴一模一样。 “你……你懂不懂礼数!” 墨宴要气死了,按着头发后退一步,咬牙切齿的问他,“你把老子当狸奴?” “没有。”柳折枝一本正经摇摇头。 墨宴脸色稍微好了一点,下一秒就听他继续道:“你没有狸奴的毛茸茸。” 墨宴:!!! 好啊,敢情不是不想把老子当狸奴,是老子不配了! “你长姐把你托付给我,你就是这么对我的?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盟友!还想不想出去了!” 柳折枝一愣,看着他脸上的怒气沉默良久,自省后发现确实不妥,最后起身朝他行了一礼,“是我冲撞了九皇子,还望九皇子看在长姐的面子上,莫要往心里去。” 他赔礼了,墨宴却慌了,手忙脚乱的去扶他,“我不是那个意思,我没想让你这样,我也不是拿权势压你,我就是……就是……” 柳折枝说话不中听的时候他生气,可现在柳折枝说话好听了,尊称他一声九皇子,他一点也不高兴,还更生气了。 不是跟柳折枝,是跟他自己生气。 刚才那些话好像说重了,他不该拿结盟的事开玩笑,柳折枝从不理他到现在跟他说这么多话,这里面都是情分,他说那些话伤的是情分。 “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行吗?我刚才没过脑子,以后不说了。” 柳折枝能屈能伸,可他半点不愿柳折枝屈着,那一声九皇子会把两个人的关系变得面目全非,不是柳折枝和墨宴了,而是大周不受宠的大皇子和北齐九皇子。 这些道理墨宴都懂,但他嘴笨,嚣张话他会说,好听的他不太会,也没哄过谁,所以只能小心的看柳折枝脸色,看看还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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