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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4章

月初十这日,姜离再入东宫为薛兰时请平安脉。 “其实没想到父皇会狠下心来。” “消息传来的时候,太子殿下正在?我跟前,连他都黯然?沉默了一会儿,那李昀也是个不安生的,说临死之前都在?鬼哭狼嚎的喊冤枉……” 薛兰时抚着小腹,有些恹恹地说着,姜离道:“肃王手上的人命只怕还不止此番牵扯出来的几人,按律法,便是斩刑也得行好几回了,陛下是明君。” 薛兰时失笑,“你这孩子,是不是信了什么‘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’了?姑姑告诉你,自古以来这话便是对寻常百姓说的,父皇若有心保下李昀多的是法子,可他年岁见长,脾性?也愈发古怪,心也是越发硬的,我甚至都不觉他是为了王法,自然?,惩治李昀是好事,但仔细想来又令人有些……罢了,总归对咱们来说是好的。” 姜离指尖下是薛兰时跳动的脉搏,她?绝不会同情肃王,但此刻经薛兰时一言,心头莫名凉了一瞬,她?忙道:“姑姑不必担心,陛下只有对手上染血之人才会如此,姑姑如今怀有身孕,陛下看重姑姑还来不及。” 薛兰时强笑一下,“那是自然?。” 薛兰时身子有过虚寒亏损,如今月份越大,身上不适之处也不少,姜离细细开好方子,薛兰时看也不看便让秋雯去药藏局拿药。 这时姜离迟疑道:“肃王临死之前还在?喊冤……他虽已认罪,但当年下毒的细节却并?未理清,再加上他半月前最后见陛下之时说的话,只怕陛下心底还有疙瘩。” 薛兰时拧眉道:“他人都死了,也无需如何?理清了,无论罪责轻重,反正拿性?命来赔了。莫说陛下,便是宁瑶都觉得如此已是不易,前几日还去皇陵住了两日。” 见姜离忧心忡忡的,薛兰时叮咛道:“你这孩子可别再去掺和这些事了,此事了了,我们和宁氏的关系有所缓和,可说到底难一条心,等将来太子殿下登基,更是……万一她?们拿你作筏子,你可要?着了道。” 薛兰时似觉晦气,语气颇为严肃,姜离面上应下,心底疑云却越来越重。 初回长安之时,她?是连薛氏一并?怀疑在?内的,而若李昀之言是真?的,那薛兰时会否在?当年之事上推波助澜呢? 姜离正暗忖着,殿外忽然?响起一道沉重脚步声—— “娘娘!出事了!承香殿出事了!” 随着话音明夏急奔而入,薛兰时蹙眉道:“何?事这般惊慌?!本宫不是说过,为了小皇孙也不得在?殿内高声喧哗吗?” 明夏也不知看到了什么,吓得面白如纸,又手足无措道:“是郑良媛,郑良媛出事了,她?……好多血,娘娘,她?流了好多血——” 薛兰时猛地坐起身来,“你说什么?!” 第211章 意外小产 单更 “主子, 坚持住啊,太医就?快来了!” “殿下呢!太子殿下怎么还没来啊——” 姜离和薛兰时赶到承香殿时,刚进西侧凝香馆的院门, 便听到了侍婢的哭喊声?。 四五个着锦衣宫裙的年轻女子围在上房之外, 一见薛兰时来了, 立刻面色大变地跪地行礼, 她们也是被太子宠幸过的侍妾,并无位份, 如今也都住在承香殿中。 薛兰时没工夫理会她们, 径直往上房行去。 五丈见方?的轩室内布置华丽, 帷幕四垂, 猩红的黼黻亦铺了满地,甫一入门, 先有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,下一刻, 众人?看到了东暖阁绣床上卷缩着的清丽女子, 正是良媛郑文薇, 她身?着一袭杏色兰纹宫裙, 此时正神识不?清地痛吟着, 而令众人?触目惊心的,是她下半身?几乎被鲜血染透的血色裙裾。 “太子妃娘娘!求太子妃娘娘救命,我家主子快不?成了——” 郑文薇面白?如纸,满头冷汗, 虚虚睁着眸子, 已是半昏迷之状,榻边只?有个十四五岁的宫婢照拂,薛兰时惊疑不?定地看着郑文薇, “生了何事?怎会如此?” 话音未落,姜离已快步走到了绣床跟前,她挽起袖子给郑文薇问脉,眨眼功夫,她面色大变,像不?敢置信,她又?多诊了一息。 薛兰时t?望着满榻血色未曾近前,只?问道:“泠儿,如何?” 姜离还未答话,院中又?响起脚步声?,房门之外的侍妾们乌泱泱又?跪了一地。 “拜见太子殿下,拜见侧妃娘娘——” 薛兰时回头,便见太子李霂急匆匆而来,大抵得到消息之时人?在景和宫,连宁瑶也一并跟了过来。 “这?是怎么了?!” 一进门,李霂也震惊地喝问。 薛兰时福身?道:“臣妾得了消息立刻赶了过来,也不?知郑妹妹是怎么回事——” “姑姑,立刻派人?去药藏局开当归四逆补血汤的方?子,再加干姜与艾草,立刻煎好送来!要?快!不?然郑娘娘有性命之危——” 焦灼间姜离先开了口,薛兰时略一犹豫,忙命门外跟来的内侍按吩咐前去。 太子见薛泠在此心底稍安,上前两步,“泠儿,她这?是——” “郑娘娘是小产血崩,可有银针?” 榻前的宫婢哭着起身?,“有银针的,奴婢这?就?去取。” “小产?你是说阿薇有了身?孕?!” 太子惊声?发问,薛兰时和宁瑶也意外的说不?出话来。 “不?错,从这?情形来看,多半已近三月。”姜离撂下一言,又?先放下两侧床帏隔绝众人?视线,待这?时,方?才掀开郑文薇裙摆仔细去看。 她下半身?的锦榻已被染红大片,姜离小心翼翼地退下其月白?绢裤,赫然瞧见那绢裤上除了血迹还沾着几块儿猩红,她有心替郑文薇擦一擦血迹,可忽然,郑文薇左大腿后侧的一抹淤青引起了她的注意。 她蹙了蹙眉,又?一寸寸看过染血的锦榻和衣裙,很快,她目光古怪地看向了郑文薇痛苦的神容,迟疑了一瞬,她道:“眼下郑娘娘脉芤虚无力,两寸且短,唇淡红,舌苔白?滑,舌质夹青乌,乃是肾气大损,气虚血亏之象,臣女要?先为郑娘娘施针止血,血止住了,郑娘娘方?才能保住性命。” 说话间宫婢已取来银针,姜离利落地褪去郑文薇足上白?袜,取穴隐白?、足三里、内关,落针后,又?取人?中、合谷、太冲数处,郑文薇痛到极处,昏昏沉沉之间满脸泪珠,口中呐呐有声?,姜离倾身?细听,依稀间似听到了个“姐”字。 “阿薇怎会有身?孕?兰时,你也不?知此事?” 帷帐不?远处,太子实在太过震惊,他这?些年来本就?子嗣单薄,如今郑文薇甚得他宠爱,有了孩子乃是正合他意,可没想到他连知道都未知道,孩子便没了,想到郑文薇似躺在血泊之中,他心底怒火只?能朝薛兰时而去。 薛兰时也处在震骇之中,她千防万防就?怕郑文薇有孕,如今郑文薇偷偷摸摸有了,可还未让她烦恼,孩子先掉了……她一时都不?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气恼,“殿下,臣妾连日来为了养胎一直少操心宫内事,并且,若有了身?孕,郑妹妹自己?不?是应该第一个知晓吗?每月林太医都要?带人?来请平安脉的,臣妾过问过两次,可也没见郑妹妹和药藏局的人?来回报什么好消息啊,香雪,这?到底怎么回事?!” 伺候郑文薇的宫婢名叫香雪,她闻言立刻跪倒:“回禀娘娘,主子她月事一直不?畅,早前也常有月事未至之时,因此近两月我们也没放在心上。” 李霂又?道:“那今日是怎么回事?怎会忽然小产?!” 香雪闻言面色微变,迟疑地看了一眼薛兰时,又?垂着眼帘不?敢多言,李霂见状猛地拧眉,“怎么回事?当着本宫还敢隐瞒?!” 香雪瑟瑟地缩着肩膀,哽咽道:“本来好好的,是……是主子用了今日御膳房送来的莲子乳鸽羹,刚吃完半个时辰不到就肚子痛了。” “起初主子以?为是闹肚子,可没一会儿,主子腹中绞痛更甚还见了红,那时主子又?以?为是月事来了,奴婢正要?去找月事带,可谁知那血竟越流越多,就?半炷香的功夫不?到,连主子裙子都染红了,主子人?也痛得跌滚在榻上,奴婢吓坏了,忙才让她们去喊人?。” 香雪越说越替郑文薇委屈,又?道:“那莲子乳鸽羹本是给太子妃娘娘做的,主子午间喜欢百合驼羹的,可御膳房的人?说、说太子妃娘娘吩咐了,主子没资格用驼羹,用太子妃娘娘剩下的乳鸽羹便好,也算是沾了娘娘的光——” 床帐之内,姜离听得眉头拧起,薛兰时也面色大变,“什么?本宫何时说过这?话?!你家主子有孕而不?自知,现在小产了,还想赖在本宫身?上不?成?本宫都不?知你家主子有孕,你休要?在此含沙射影!来人?,去御膳房把所有宫人?都召来——” 薛兰时自不?想被泼半点儿脏水,可明夏站在她身?边却登时白?了脸。 她立刻跪下地来,“娘娘且慢,是奴婢让送的,近日宫里不?安生,各处都不?敢铺张招摇,那驼峰羹一盏价值百金,听闻连陛下那里都不?是日日有的,奴婢便想着,娘娘用的羹汤每次都用不?完,若能给各处娘娘送去分食岂不?正好?也不?知怎么他们把话传成了这?样,是奴婢疏忽托大了娘娘——” 明夏话说得好听,可这?一切还是源于郑文薇抢那宋师傅惹得明夏记恨,而那驼羹金贵,明夏自然觉得她郑文薇不?配享用。 薛兰时自然明白?明夏之意,却也没想到刚好遇上了郑文薇小产,她恙做怒容,“你好大的胆子,就?算有此心,就?敢自己?吩咐?” 明夏哭腔道:“娘娘连日来身?上不?爽快,奴婢不?敢拿这?些杂事惹娘娘烦心。” 李霂的目光在薛兰时和明夏之间徘徊,很快,又?往床榻方?向看去,见姜离的身?影在帷帐之后忙碌,他一颗心稍安。 薛兰时这?时无奈道:“殿下,明夏您是知道的,这?些年来粗心了些,却是对臣妾忠心耿耿,这?分食之意也是为了东宫好,近日父皇……何况臣妾真的不?知郑妹妹有了身?孕,若臣妾真有那份恶心,也不?至于如此蠢笨……” “来人?——” 李霂话落,亲信大太监王进福立刻进了房门,“殿下?” 李霂吩咐道:“去膳房走一趟,看看今日是怎么回事。” 王进福领命而去,李霂便焦急地在外踱步,“泠儿,如何了?” “人?还未清醒,得等退针用药之后才能见好。” 李霂重叹一声?,只?得耐着性子等候,薛兰时站在门口,看看李霂,再看看满脸担忧的宁瑶,只?觉一股气憋在心口分外难受。 又?足足等了两炷香的功夫,房外才有内侍疾步而来,正是姜离吩咐的汤药送来了。 姜离掀开一侧床帏让香雪近前,待香雪把汤药给郑文薇灌下,这?才开始退针,待退了针,方?见郑文薇血漏已止,紧拧的眉头也舒展了几分。 姜离道:“先给你家主子换身?衣裳,那厚的被褥来。” 郑文薇失血太多,姜离衣袖上也不?免染了血色,所幸香雪手脚利落,很快便给郑文薇换了一身?干净衣袍,身?下也换了新的锦褥,姜离又?将极厚的被褥盖在郑文薇身?上,片刻之后,郑文薇轻咳一声?,缓缓睁开了眸子。 李霂见状,立刻走到榻边握住了郑文薇的手。 郑文薇意识已经回笼,看是李霂来了,立时泪如雨下,“殿下,殿下您来了,臣妾、臣妾今日差点死了殿下——” 李霂轻声?道:“别哭,你不?会死,只?是小产罢了,有泠儿在,你定然无恙。” “小产?”郑文薇满脸震惊,“臣妾怎会小产?” 李霂见状方?知郑文薇是真的不?知自己?已身?怀有孕,他遗憾地叹了口气,“罢了,不?说了,你失血太多,先缓过来再说。” 郑文薇像怔住了,但很快,她眼泪大颗大颗落了下来,“殿下,臣妾有罪,臣妾不?知,臣妾还以?为是癸水……” 她忽然挣扎着起身?,像要?请罪似的,李霂一把按住她,眼底尽是怜惜,“不?,不?,本宫不?会怪你,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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